百年一遇的台风终于过境,喧嚣的雨声停了下来。我泡完澡刚要睡觉,
卧室忽然凭空出现一个男孩。哭得眼泪鼻涕糊脸,一直喊我:「妈妈……」
望着那张和初恋一模一样的脸,我陷入沉思。1高一那年,我和高三的陆今野表白。
他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拒绝了我:「小朋友学人家谈什么恋爱?」身高近一米九的他,
在我面前弯下腰,食指半屈,轻刮了下我泛红的鼻尖。「快上课了,还不**室?」说着,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到我掌心。和他嘴里叼的那根一样。橙子味的,
校门口的小卖部就有卖,一块钱一支。「野哥,还是换根真的吧?」
有男生偷偷从口袋掏出一包烟,抛到他手里。很快又被他抛了回去,
笑得眼角都弯起来:「没看到有小朋友在?」这话一出,众人再次哄笑起来。金色的日光下,
他那头引人注目的灰蓝色短发异常耀眼,而我的难过毫不起眼。我捂着脸跑下楼,
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。生平第一次翘了课,躲在厕所里,把棒棒糖包装扯开,塞进嘴里。
一边吃一边嗷嗷大哭。林潇潇听说后,总是笑话我:「你就知足吧。」「市一中的陆今野,
出了名的不好惹。」「就你这样的还敢去招惹他?他没揍你就不错了。」可是,
我整整暗恋了他三年唉。为了跳级和他念同一所高中,我可是拼过命的。十八岁的陆今野,
抽烟打架旷课。完全就是个混不吝。偏偏他就像开了挂的男主,总是气运惊人。
那年的数学难得像竞赛题,出题人都被考生骂上了热搜,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数学。
靠着与生俱来的天赋,他顺利考上了985。最让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
他居然选了医科大学。根本无法想象,
他顶着一头蓝毛给人看病的场景……好像某种奇怪的play啊。2高二那年,
我买了去首都的高铁票。本来只打算偷偷看陆今野一眼就走的,
毕竟我的零花钱只够来回路费。「你怎么跟条小尾巴似的,总是黏着我呢?」没想到,
一到校门口就被他当场逮到。「鬼鬼祟祟的。」他眯着眼睛,微微翘起的唇角似笑非笑,
「干嘛,想偷我们学校招牌?」「没……没有……」吓得我赶紧把搭在门上的手放了下来。
北京的冬天,风有点大,把我刚刚想好的说辞都吹散了。我吸了吸鼻子,
鹌鹑一般把脑袋缩进了羽绒服。「我招你了吗?哭什么啊?嗯?」他叹了口气,
拜托身后的男生帮忙请了假。然后俯下身,将脑袋上的黑色针织帽摘下,戴到了我的头顶。
有点无奈地说:「走吧,小尾巴。」帽子上残留着他的余温,还有洗发水的柠檬香气,
很好闻。就是有点大,把我的刘海都压塌了,遮住了我的眼睛。迷迷糊糊的视线里,
他朝我伸出了手。那只白皙修长的手,被风吹得骨节微微泛红,有点像人偶。
我的心跳停了一秒,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敢轻轻捏住他的小拇指。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唉,
要是能一辈子不松开就好了。我承认那个瞬间,我想好的台词是「我愿意」。
可他扭头就打了一辆出租车,企图把我押送到机场。
吓得我支支吾吾地骗他说:「我、我和妈妈……唉……」脸皮薄的毛病就是,
一说谎就会脸红。脸红就算了,肚子还不合时宜地「咕咕」叫了起来。「小尾巴你多大,
怎么还学会离家出走了?」他弯着腰,帮我扣好安全带,
然后仰起头——一张被放大数倍的帅脸,冷不丁地出现在我眼前。吓得我下意识往后一仰,
后脑勺咚一下撞在了后座上。「没、没有……」怎么一和他说话,舌头就好像打了结。
明明这次偷偷来北京,我提前计划了很久,也攒了很久的生活费,没想过要麻烦任何人,
却在被陆今野抓包的时候,没来由地感到心虚。「我招你了吗?你怎么总哭?」
面对频频瞥向后视镜观察后座、随时准备报警的司机,他重重吐出一口气。「说吧,
想吃点什么?」「我有吃的……」我费劲地脱下书包,拉链拉开的瞬间,我才想起来,
我还给他带了礼物。「喏。」我低着头,把一盒橙子味的棒棒糖递了过去:「给你……」
大概是这份礼物过分寒酸,他迟迟没有伸手来接。我有些沮丧地想收回手,
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给他添了太多麻烦。眼泪啪一下砸上手背。我的手往后缩的同时,
他的手牢牢地握住了盒子的另一端。「来回折腾十二个小时就为了给我送这个?」
他说着责备的话,语气却软了下去,「是不是傻?」我愣住,呆呆地抬起头,对上他的视线,
又紧张地错开。到了首都机场,他带我去吃了涮肉,似乎怕我会饿死,
又给我打包了一份三明治。在人潮拥挤的安检口,我和他被隔离带隔在两端。
明明该交代的话都已经说完,也挥手说了再见,他却去而又返,手里还多了一张登机牌。
他开玩笑地对我说:「年纪这么小,要是被坏人拐跑了怎么办?」「……」我真的不是傻子!
只是喜欢一个人和考试一样,都需要拼了命地努力才行。那场十五岁的「冒险之旅」,
最后以陆今野把我送到我家小区门口告终。临走前,为了防止我继续乱跑,
他把戴了好几年的沉香手串给了我。「小尾巴,这个给你。」像学校里的老师,
喋喋不休地叮嘱我,不准离家出走,好好复习考试。我郑重地点点头,
跟他说:「那明年首都见。」但这个世界总是阴差阳错,后来我确实去了首都,
他却兜兜转转又回到上海。就连那串沉香手串,也在台风来临的前一天,莫名失踪了。
3「妈妈、妈妈……」小男孩稚嫩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。「能不能……不要丢下我……」
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我的衣角,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。
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。哭声把隔壁房间的我妈吵醒,
她拽着鸡毛掸子就冲了进来。「好你个许星然,未婚先育是吧!!!」她堵在门口,
鸡毛掸子跟上方宝剑似的指着我的脑门:「老实交代,跟谁生的?」「我冤枉啊……」
天晓得,这小孩是从哪冒出来的。而且我才十九岁,这孩子看起来都快五岁了,
我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啊。深呼吸一口气,刚准备和我妈理论,
小男孩忽然一把抱住了我妈的大腿。「哇,外婆你好年轻好漂亮哦~」他仰着小小的脑袋,
大大的眼睛里星光闪闪。软软糯糯的声音哄得我妈瞬间心软。她蹲下身,
满脸慈爱地摸着他的小脑袋,问他叫什么名字。他乖巧地答:「许嘉希。」好巧哦,
居然还和我同姓……不对,我死死地盯着他手腕上绕着的手串,瞳孔猛地一颤。
这不就是我弄丢的那条么?只不过有好几颗珠子似乎被摔过,有着明显的凹痕。「汪汪。」
我刚要凑近看个仔细,元宝突然用脑袋顶开门缝,挤了进来。它摇着尾巴朝我叫了一声,
突然走到许嘉希的身边,两只前脚兴奋地搭在了他的肩上。把我吓了一跳,
急忙阻止道:「不可以咬人!」可元宝只是兴奋地咧开嘴,讨好般地舔了舔许嘉希的小脸。
他也很自然地抱住了它的肚子,亲昵地叫他:「元宝~」明明在此之前,
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小狗的名字……「啧,希希长得和陆今野那小子可真像。」
我妈环着手臂,在一旁小声嘀咕:「要不是当年……」我立即警觉起来,问她:「当年什么?
」「什么什么……」她的瞳孔开始闪烁,是撒谎的先兆。「早点睡吧,
明早我带希希去趟派出所,人家长丢了孩子,指不定有多着急呢。」说完立马心虚地逃走,
根本不给我留追问的时间。4门被关上的瞬间,我的小房间又恢复平静。
从衣柜翻出一件初中穿的衣服,对着林嘉希比划了下,大概勉强能当他的睡衣。
我指了指浴室,问他:「自己洗澡可以吗?」他乖巧地点头,跟我说:「妈妈我可以的。」
可他人还没花洒高呢,真的能行吗?我不放心地从床上蹦了起来,一进浴室,
发现他已经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了篮子里。还会踮着脚拧开水龙头,
一边害怕地往边上躲,一边小心地伸着手探水温。看到我进来,乖乖朝我比了个「OK」。
放在篮子里的衣服,我搜了下,均价居然都在上万,简直贵得离谱,要是洗坏了怎么办?
我想了想,还是决定明天送干洗店。叮嘱了他一句「小心地上滑」,我就关门退了出去。
大概过了十分钟,小家伙洗完澡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,很谨慎地问我:「妈妈,
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?」我点点头,他就高兴地手舞足蹈,鱼儿似的游进我的被窝。
我问他:「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呀,家里的电话还记得吗?」他支起脑袋,
扑扇着眼睛问我:「妈妈是在考我吗?」说着报出了陆今野的名字和手机号。
「我和爸爸每天都很想你。」我的脸没来由地一红,好不容易锻炼起来的表情管理瞬间失控,
连说话都哆嗦起来。实在没办法继续聊这个话题,只能赶紧找了本睡前读物,先哄他睡着。
他很乖也很听话,就是连做梦的时候,都要紧紧攥住我的衣角。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。
我望着他安静睡着的侧脸,很难不想起陆今野。5还记得回学校的那天,
我被班主任老陈叫到了办公室。「有的人以为自己平时成绩好就能无法无天了。」
中年发福的老陈用指关节重重地叩响办公桌。「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,
别一天天净想着跑出去玩,年纪不大心思倒重。」去一次首都怎么就「无法无天」
、「心思重」了?我平静地吸了口气,反驳道:「老师,
我去北京是因为我以后想去北京上大学。」「哟?」他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,
「想好考哪了没,清华还是北大?」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会,犹豫道:「这个还没想好。」
这话一出来,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没能憋住笑。老陈不屑地啧了一声:「人要脚踏实地,
你们这些女生能考上一本就不错了。」说着,拍出一张纸,要我去隔壁写检讨。
出办公室的时候,一个女生撞上了我的肩膀。她红着眼睛抬起头,跟我说了声对不起。
高马尾上的蝴蝶发夹,一颤一颤的,超可爱的。没来得及说「没关系」,
老陈的怒斥声就在耳畔炸响。我只能朝她点点头,捂着耳朵躲进一旁的空教室。
稿纸被摊平在课桌上,我却不知道怎么起笔。我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望着窗外,
忽然看到刚刚撞见的女生从窗口飘下。短暂地和我对视一秒,然后砰一声砸在了地上。
我的咽喉顿时像被谁掐住,难以呼吸。那天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尖叫声和救护车里,
好久好久我都没能缓过来。检讨自然是没写成,受到过度惊吓的我,
被急匆匆赶来的爸妈送到了医院。林潇潇在微信上跟我说,那个女生因为考砸了月考,
被老陈骂了。马尾上的蝴蝶结成了她「早恋」的铁证。从「成绩不好」骂到「人生失败」,
最后以「不如一头撞死」总结陈词。那个女生出了办公室就上了天台。「她心态也太差了,
换成我的话,一定当场给老陈一个大比斗。」我看得愣住,
不敢相信说这句话的人居然是我的朋友。她还说,那个女生之前就因为身体发育得好,
被班上的男生造过黄谣。那次的办公室谈话只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我忍不住问林潇潇:「我去北京的事,也是你跟老陈说的吗?」「哈哈哈对啊,
万一你死皮赖脸待在北京不回来了,怎么办?」她甚至还回了一个「拍桌大笑」的表情包。
「你明明答应过要帮我保守秘密的。」我气得眼眶发红,打字的手都在发抖。
「哎呀我错了嘛,反正老陈也没说你什么嘛。」「不然你也学她跳个楼?哈哈,
听说学校赔了一百多万呢。」……我打了很多字最后全都删了,我不该和她浪费时间。
后来我看班级群,老陈只是被停了一周的课,甚至比我还要早回学校。一切回归正轨,
像是什么都没发生,走不出去的人好像只剩我一个。我总是忍不住检讨自己,
为什么当时没有伸出手?这种心理状态下根本没法继续上学。
就在爸妈打算让我休学一年的时候,我盯着手机屏幕,开口说了第一句话:「我要去北大。」
吓得我妈赶紧摸我的额头,生怕我被鬼上身。我盯着屏幕,重重地抿了抿唇,
坚定地说:「我还要转班。」小三门从物化生突然跳到跨度极大的物化政,
还是在高中的最后一年,任谁都会觉得我疯了。还好,爸妈总是坚定地站在我身边,
就跟当初支持我跳级一样。成功转班的那天,老陈还不忘挖苦我:「整天搞七捻三,
别到时候连一本都考不上。」「不会的。」我很认真地告诉他:「我已经想好了,我选北大。
」他额间的青筋跳了跳,在嘲讽的话说出口之前,我已经抱着书本离开了。据说,
下午老陈的课上,他那条紧绷的西装裤冒出了黄褐色的污渍。
没熬到下课他就提前让大家自习,匆匆去了厕所。有人**了照片,做成表情包,
投到了校园墙上。那天过后,他终于也尝到了流言的滋味。只需要一小包泻药,成本低,
见效快。至于那几个带头造谣的人,我截图保存了证据,发给了那个女生的父母。
起初他们并不愿意起诉,直到我说可以要求民事赔偿,他们才请了律师。最终,
造谣者被学校劝退,恶意转发扩散的人也受到了处分。成为一名律师的念头,
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冒出来的。6在此之前,我躺在医院,每天都在想,
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,越想越挫败。我不知道陆今野是怎么加上我的。
只是盯着反复跳动「正在输入」的聊天框。直到他发来一张照片,是一只绑着纱布的小狗。
陆今野说,它被人虐待后抛弃,伤得太重,宠物医院治不了,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。
「第一次给小狗做手术,临床经验不足,还好有学长过来帮忙。」
「其实我们也没抱太大希望,还好小家伙运气不错,你看,它现在恢复得是不是很好?」
他是想说我应该像小狗一样生命力顽强?我敲了几行字,又迅速回删。
「它现在都能自己爬起来吃狗粮了。」他既不问我发生了什么,
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劝我回学校,只是隔三差五地给我发小狗的视频。最近的视频里,
小狗已经能拖着软趴趴的后肢,慢慢站起来了。背景音里,他很温柔地在引导:「别怕,
你是最勇敢的小狗。」我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,直到指尖误触屏幕,不小心拍了拍他的头像。
「星然」拍了拍「陆今野」的脑袋说:「晚安。」他很自然地也跟我回:「晚安,小尾巴。」
隔天我收到了一束向日葵。向日葵的卡片上写着:「当你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顶,
那是因为你站在了影子里。」我还以为是他送的,我妈却跟我说:「漂亮吧,
这么一大束可贵死了。」7那一届,一中考上清北的一共就只有五个,而我是其中之一。
领毕业证的那天,我在走廊撞见老陈,他还不忘和人吹嘘:「这我学生。」「老师你记错了。
」我摇摇头:「我高三刚开始就转班了。」被他班里的人听到,笑得桌椅乱颤,
他试图拍板叫大家安静,但都要毕业了,谁还管他?那一刻,
我自信到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,狠狠打脸了邪恶的大反派。直到入学才发现,
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。宿舍四个人,其中有两个是被保送的,
还有一个省状元。就我什么也不是。我偶尔会和陆今野分享大学的日常,但他都没回过。
朋友圈空空如也,从三日可见变成一条横线。最后的信息还停留在高考前的那天,
他说:「加油,小尾巴。」我在想他是不是换号了没跟我说,又害怕自己只是被他屏蔽了。
只能熬到军训结束,偷偷跑到他学校,想着,只要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。但是医科大那么大,
我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,最后还是他之前的同学认出了我。
「你不是那个陆今野的小妹妹么?他去年就出道了,你不知道?」「你找他有事?
要不你加下我微信,我把他的账号推给你吧。」我骗他说:「不、不是,
我……我来找高中同学的。」他笑着问我是哪个专业的,还特别热情地要带我去找。
吓得我急忙说不用,抱着背包就往校门口跑。光速旋转的盛夏光晕里,
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头耀眼的蓝色短发。我在想陆今野要是去搞说唱了怎么办?
这个圈子我一点也不熟唉。想要和他有共同话题的话,要从哪里开始恶补呢?
我试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他的名字,一条条信息跳了出来。「陆今野,中国内地男演员……」
呼,原来是跑去当演员了,我松了口气。看着视频里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,
我感到又欣喜又难过。这一年他演过很多配角,比如和妃子偷情的侍卫,
再比如女主身边容易冲动的小师弟。真正让他出圈的是最近播出的一部仙侠剧,
他在里头演反派魔尊。虽然只是男二,但他把反派的邪魅和不羁演得入木三分,
粉丝说他是天生的演员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他。在最新的采访里,
他已经把那头蓝发染回黑色,面对镜头时还会露出腼腆的笑。
我怔怔地看着他身上那套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,又低头望向自己身上有些土气的连衣裙,
那一刻我才清晰地意识到,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隔了好远好远。连续播放的下一条视频,
他闭着眼睛在唱:「我可以跟在你身后,像影子追着光梦游。」这是某卫视的中秋晚会,
同场的嘉宾是他上部戏的女主,陆时宜。关联的词条告诉我,陆时宜是知名女演员。
戏里他们以遗憾收场,戏外他们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,在特写的镜头里深情对视。
粉丝们都在评论底下嗑生嗑死,说他们有多般配。
我盯着视频里陆时宜那张比建模还漂亮的脸,自惭形秽到不敢看自己的影子。
原来我一直追逐着的那道光也无法偏离自己的轨道,注定要绕着他的行星转动。
难过像藤蔓瞬间缠绕住整个胸腔。我想告诉他,今天我去了他的学校。又怕他觉得我太烦人。
想了想,还是决定像普通粉丝那样,在微博底下给他留言。「我很喜欢你拍的戏,
希望你以后也一直闪闪发光。」他的粉丝很多,我的评论很快就沉底。我失落地熄灭屏幕。
那时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开着跑车飞驰而过,车载音响开得很大。
阿信声嘶力竭地在唱:「没有关系,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,不打扰是我的温柔。」
听得我忍不住蹲下身,抱着膝盖,很小声地在哭。远去的轰鸣声突然又靠近,然后「咻」
地一声停了下来。「给——」冷冽的男声在我耳畔响起。一抬头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,
将一包纸巾递到了我面前。「许星然?」
8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丝绸衬衣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,正眯着眼睛看我。我被烟味呛到,
不住地咳嗽起来。那人笑了一声,将烟扔在地上碾碎,问我:「被人欺负了?
要我帮你出头吗?」我只顾着地上的烟头,反问他:「为什么乱扔垃圾?」
本来想用纸巾包起来丢回给他的,可是,他看起来好像黑社会……于是,
我很怂地把纸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。掉头就往地铁口走,生怕他追上来。上了四号线,
我才心有余悸地掏出手机。下定决心把陆今野的微信删了。因为我想通了,
不是每件事只要努力都会有结果,就比如说,喜欢。单箭头的喜欢就该藏在心底。
不想打扰他,也不想让他喜欢的女生难过。只是点两下屏幕的操作,眼泪就差点飙了出来,
好丢人啊。我拍了拍胸口,等缓过气之后,我决定把微博也注销掉。没想到,
一直没什么人关注的小号,突然多出好几条私信。都是一个叫「鲤鱼」的女生发来的。
她顶着玉桂狗头像,说是在陆今野评论里刷到我的,问我能不能加个好友。
我翻了下她的主页,发现她和我的爱好重叠很多。比如玉桂狗,比如陆今野。
她看起来还是个站姐,有很多陆今野线下的照片,转赞评的数据还都不错。
应该就是粉丝们口中的「大粉」。我想了想,还是把微信发了过去。她很热情,
一加上就管我叫「宝宝」。我拧着眉头,本来是很抗拒的。幸好先看了眼超话,
发现同担之间都是这么称呼的,才没说出让她扫兴的话。她经常会和我分享陆今野的行程,
时不时还会给我发几张「独家照片」。除此以外,也会问我在上什么课、晚上吃了什么。
简直比我妈妈还要关心我。和她熟络起来,比呼吸还简单。我也开始试着叫她「宝宝」,
跟她分享琐碎的日常。我告诉她,军训晚会那天,我说我想改变世界,居然都不会有人笑我。
我的室友还会建议我选修经济学,这样不管我以后是想从政还是当律师,都有帮助。
就是课排得太满,还要卷绩点,每天累得像狗。她鼓励我:「宝宝加油,你是最棒的。」
这样的话术让我怀疑她的本职工作其实是个幼师。但看她的朋友圈,
似乎每天都在全国各地跑。问她,她就说自己是职业站姐。
还冷不丁问我一句:「你觉得陆今野怎么样?」我回:「他人很好啊。」
她似乎还有点失落:「只是很好吗?」于是我很认真地补充:「他善良勇敢又正直,
还非常有爱心。」她又问:「还有呢,你喜欢他什么?」
明知道她只是在问我喜欢他的哪部作品,我还是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——我喜欢他,
看到被霸凌的同学时会挺身而出。我喜欢他,会救助被抛弃的流浪小狗。
我喜欢他……我想起,初一那年,下着大雨的那天,我被几个人贩子盯上,
差点被带到外地卖掉。我的嘴被捂住,只能用双手不停地拍打车窗试图求救。那天天那么黑,
路上的人又那么少,我其实是很绝望的,但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希望。
直到拍得双手红肿,玻璃车窗上的水雾被我不断抹平又升起,一道身影渐渐清晰。
我拼了命地挣扎着仰起头,发现那并不是幻觉,大雨中确实有一个人在骑着车不停追赶我。
我想,我也不能放弃啊。我低头狠狠咬了人贩子一口,趁他松手,立马爬到车前,
伸手拉住了手刹。司机一个没留神撞上了前方的电线杆,车子被迫停下,
警笛声如福音般响起。在抬上救护车之后,闭上眼之前。我看到了雨幕中的那个身影。
直到现在也没有忘记。于是我坚定地交出答案:「陆今野全肯定。」
9但我这个人其实是很社恐的。上了模拟法庭都会手抖,有时候话都说不连贯。
鲤鱼笑我:「宝宝那你将来怎么帮人辩护?」她建议我应该多锻炼一下,
比如多参加一些比赛。我就把所有能报名的比赛都报了,
大白嗓的我甚至还稀里糊涂地报了个校园歌手大赛。我不知道视频会被人传到网上,
还刚巧被她刷到。她转发过来的时候,我人都傻了。镜头里的我坐在钢琴边,
低着头闷闷地在唱:「我的宝贝宝贝,给你一点甜甜,让你今夜都好眠。」
尴尬得我恨不得把所有视频网站都炸了,她却闭着眼睛夸我:「宝宝你好可爱。」
可最高赞明明在说——张悬:我可以是原唱,也可以是原告。还好视频的热度不算太高,
应该没几个人会看到。我正庆幸,宿舍门突然被敲响,不认识的女生探出头来:「许星然,
周京叙在楼下等你。」我回绝说我不认识,她却朝我眨眨眼,说下去了你就认识了。
说着就拉住我的手,半拉半扯地想要带我下楼。还好室友及时从图书馆回来,看情形不对,
帮我把人赶走了。当天晚上就有人加我微信,备注是周京叙,我没有通过。
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有人给我寄快递,还有能堆满整个宿舍的花束。由店员代写的卡片,
表达的爱意太过直白和炽热,难免会让人感到害怕。我不得不把那天的好友申请又翻了出来。
「请问,那些东西是你送的吗?能不能把地址给我?我寄还给你。」「对不起,
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,不能接受你的礼物。」聊天框一直显示「正在输入」,
最后却只跳出三个字:「当面还。」他的头像是一张风景照,
朋友圈几乎都是模糊的局部特写。直到看到那件熟悉的黑色衬衫,
我才猛然想起那天在医科大门口遇到的「黑社会」。肩膀不自觉地颤了一下。
还在犹豫是雇一个男同学帮我跑一趟,还是约他在学校交付时,手机突然一连震动了好几下。
鲤鱼问我怎么了,为什么最近不理她了。「对不起。」我想了想,
还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。大概是因为跟网友更容易倾诉。又或者是因为她曾说过,
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该主动寻求帮助,不能憋在心里。她隔了很久才回我,
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。「四岁的年龄差在很多时候都不算问题,但16岁和20岁,
绝对不行。」她好像犯罪心理学学得比我还好,
到底是从哪一句话推理出周京叙比我大四岁的?「……我也没有很想谈恋爱。」
她似乎一直在等我回复,我刚发出这句话,她就秒回了一个地址,让我把东西都寄给她。
「然然,这件事我来解决。」我愣了一下,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我。之后,
周京叙果然没再找过我,甚至先一步拉黑了我的微信,我长松一口气。给鲤鱼发了句谢谢。
我刷了会微博,发现她的账号在前天发了一组图。是陆京野的机场照。原来前天他来北京了,
但只待了半天就走了。身边没有工作人员,看上去像是私人行程。全程鸭舌帽都压得很低,
还戴了黑色口罩。但还是能明显看到他的额角和手背有几道淤青。像是被谁打了。
我拧着眉头,给这组图点了个赞。微信立即蹦出一条消息。鲤鱼:「是年代戏的特效妆。」
哦,好吧。那时,我只顾盯着热搜那条「双陆CP是真的」,眼眶不住泛酸。原来,
即使只有半天时间,他们也会见上一面。还被记者拍到了在车内相拥的同框照片。
明明已经把自己放在了「观众」的位置,怎么还是会难过啊?我想哭一会的,
但室友已经准备去图书馆了,还问我要不要帮忙占座。「我和你一起去!」
我猛地举手站了起来。室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:「好啦,我等你。」从图书馆回来时,
已经很晚了。被丢在枕头边的手机,已经堆了一屏幕的消息——「然然,你是不是后悔了?」
「周京叙虽然条件不错,但他哪有陆今野帅啊。」「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?」
「你还是个小朋友,不准谈恋爱,听到没?」「我不允许!」……「许星然,我们谈一谈。」
「求求你,不要不理我。」还配了个比格大王流眼泪的表情包。我存完才回她:「对不起,
今晚我一直在图书馆学习,没带手机。」她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:「这么乖啊,
想要什么奖励?」我明明说了不用,第二天还是收到了一份快递。里面躺着一枚流星发夹,
流行的小尾巴上还有着很醒目的Dior的Logo。寄件人是「鲤鱼」。
我担心会很贵,想给她退回去,她立即给我发了一张拼多多的订单截图。9块9包邮,
质量还蛮不错的。「不好意思,我没注意品牌,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了,不然你扔了?」但是,
这是朋友的心意啊。我告诉她,我会好好珍惜的。那时候快到圣诞节,
我勾了一个蓝色水母挂件作为回礼。她收到后很开心,还拍了很多返图给我。巧合的是,
第二天,有站姐拍了陆今野的进组图,他的手机壳上居然也挂了同款挂件。我忍不住怀疑,
这个挂件其实就是我亲手勾的那个。但当天晚上,小红书上就跑出来一堆商家认领同款,
大概是我想太多。后来我每完成一个阶段性目标,她都会送我一份礼物。都是和星星有关的,
像是要把整个宇宙都搬来给我。一来一回之中,我们的关系愈加亲密。临近毕业,
她还特意飞了趟北京,请我吃饭。是想象中的,温柔又漂亮的姐姐。10明明台风已经过境,
半夜突然又开始下雨。窗外的雨声滴答滴答,让人想要赖在被子里。
如果不是一条广告短信把我震醒了的话。我翻了个身,枕边空荡荡的,并没有奇怪的小孩。
果然,是我在做梦。我把这件事跟鲤鱼说了,但没告诉她梦里的孩子他爸是陆今野。
她最近似乎很忙,等我洗漱完才回我:「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?」
有的……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回答。但手指触到屏幕,还是很心虚地输入了「没有」。这时,
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,许嘉希的小脑袋探了进来:「妈妈~」吓得我手指一颤,「发送」
点成了「语音输入」。「妈妈,外婆让我喊你起床吃饭啦~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
已经发送完毕。「???」「然然,你那边哪来的小孩?」「他为什么叫你妈妈?」
「今天不是愚人节吧?」……「草,那个狗男人是谁?老子弄死他。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,
居然也会爆粗口。我愣了一下,想跟她解释,手机很不巧地没电了。「妈妈~」
许嘉希小小的手掌包住我的小拇指,轻轻晃了晃。我没来由地心头一软,就这么被他牵着手,
走了出去。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一则新闻——盘山公路发生一起严重车祸,
一名22岁女性至今昏迷不醒。我看了一眼,又看向饭桌。
许嘉希正踮着脚尖帮我妈把饭碗摆到桌上。昨天他身上的那套精致小西装,
被换成了印着喜羊羊的红色卫衣。一看就是我妈的手笔。她还得意洋洋地瞥我一眼,
想显摆她的眼光好。果然,孩子不能给外婆带……不对。「联系上他的家长了吗?」
我妈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到我碗里,只说先吃饭。还没等我把青椒挑掉,
许嘉希就把他的小碗挪了过来。「妈妈,青椒可以给我吃哦。」他甚至知道我不爱吃青椒。
我妈轻叹了口气,小声感慨:「早知道当年就不拆散你俩了,不然过两年,
说不定还真能给我生一个这么乖的小外孙……」啪嗒,手中的筷子不自觉落到了桌上。
我惊惶抬头,问:「什么意思?」明明已经说漏嘴,我妈还想岔开话题,
被我红着眼眶的模样给吓到了。「你那会那么小,一个人跑去外地,爸爸妈妈不放心的呀,
你说你要是被坏人骗走了怎么办?」我喉头一哽:「所以呢?」妈妈给我递来一张纸巾,
犹豫几秒后还是张了嘴。原来,那天在小区门口,
我爸看到了我和陆今野一前一后下了出租车。我爸脾气一直很好,
那天也是气过头了才会对陆今野动手。陆今野右手被碰落的花盆砸伤。我住院的那几天,
其实他也在住院。想到这,眼泪无声地砸了下来。「他以后要当医生的……」
手被砸伤了以后还要怎么做手术?他是不是恨死我了?「不是这样的哦。」
眼泪越掉越汹涌的时候,一只小手摸上我的脸颊。「爸爸说,
是因为妈妈说嫁给医生他才想要当医生的。」奶声奶气的话落地,我和我妈都愣住了。最后,
谁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。这几年陆今野越来越火,早就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,
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大学生。就算将来成了律师,在大部分故事里,
也只是充当路人甲的角色。他是遥不可及的星星。11吃完饭,
我去了我爸的小饭馆帮忙——两年前,他被公司裁员后,还跑过一段时间滴滴。
要不是我意外打到他的车,还被瞒在鼓里。那天,同样是雨天,我抱着伞坐在后座,
从报手机尾号开始就一直哭。我爸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我,说开滴滴收入也蛮好的。
越安慰我就越想哭。他们怎么能总把我当小孩,什么都不跟我说。听了鲤鱼的建议,
我决定跟爸妈长谈一次。我说,以后的生活费我可以自己解决。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
可以独当一面的。一家人应该风雨同舟。谈到最后,我们三人抱在一起,哭成了一团。后来,
鲤鱼给了她朋友公司的内推名额,待遇并不比上家公司差,但我爸最后还是没去。他说,
程序员是青春饭,但四十岁,刚好是出去闯的年纪。于是,他盘下了现在这家小饭馆。
由于位置偏僻,起初生意很差。后来有个很火的男爱豆来吃饭,还把照片发到微博,
吸引了很多粉丝来打卡。因为便宜又好吃,我爸的小饭馆很快就火了,
常常能接到公司和剧组的订单。这次接到的还是一个S级的剧组,店里就四五个员工,
差点忙不过来。许嘉希知道后,吵着也要来帮忙。半大点的人,卯足了劲帮我一起搬保温箱。
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的餐标是不一样的。在我和场务核对订单数时,
压根没想过陆时宜会突然出现。她靠过来的时候,连风都是香的。「辛苦了,
能帮我拿一份吗?谢谢。」小头小脸,简直比电视里还要漂亮一百倍。许嘉希一看到她,
眼睛就亮了起来,拉着她的衣角喊:「姑姑~」把陆时宜吓了一跳。
我急忙把许嘉希拉到身后,朝她鞠躬道歉:「对不起,小孩子不懂事,您别生气。」
陆时宜笑着摸了摸许嘉希的头,软软地说:「没事啦。」连脾气都那么好,
难怪会被陆今野喜欢。我自卑到想赶紧遁地走,自然没听见她在身后轻轻跺了跺脚。
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吼:「你老婆都带球跑了,你还在山里拍戏?」12回家后,
我给许嘉希点了一杯热奶茶。我在卧室看书,他就一个人乖乖地在客厅玩平板。
七点多的时候,我妈给我发信息说晚上要加班,让我们自己解决晚饭。我合上书,
推开门想问许嘉希想吃点什么。就看到小小的他倒在地上,缩成了一团。我身子僵了一瞬,
能动弹以后就立即冲过去把他抱了起来。「妈妈……希希不痛……」
他朝手足无措的我伸出手,想帮我擦眼泪,手腕上隐隐露出红疹,像是过敏。我鼻头一酸,
哽咽着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。他那么依赖我、信任我,可我却没能照顾好他。
我一边哭一边打车。司机师傅跟我拍胸脯保证:「放心,只要不堵车,十分钟准到。」
然后一脚油门光速把我们送到了医院。
挂号、查过敏源、开药……等我抱着许嘉希坐在椅子上挂水的时候,已经快十点了。
小家伙难受得一直在小声哼哼,可医院里病房紧缺,我连让他舒舒服服地躺着都做不到。
不知道奶茶里的榛果碎会让他过敏。还把他一个人丢在客厅。他那么懂事,知道我在看书,
明明已经痛到在抽搐,还是忍着没有叫我。我怎么配当他的妈妈?我低下头,
额头轻抵着他的发顶,眼泪一颗颗落下。这时,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我才想起忘了跟我妈报备,可屏幕亮起的瞬间,跳出来的却是鲤鱼的消息。她问我在哪,
是不是出事了。情绪突然就找到了宣泄口。耐心地听我说完,她安慰我说不要怕。她人脉广,
她会帮我想办法。我对屏幕另一端的人点点头,说好。不知过了多久,
眼看一瓶药水快要见底,我急忙抱起许嘉希去找护士,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。
一只大手及时地揽住了我的腰。「我来。」异常熟悉的声音让我猛地抬起头。
陆今野极其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许嘉希,一手抱着他,一手举起药水瓶。此刻的他胡子拉碴,
还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。脸也晒黑不少。我差点没认出来。
难怪他敢不戴口罩就肆无忌惮地穿梭在人潮拥挤的医院走廊。我茫然地跟在他身后,
看着他把许嘉希抱进VIP病房,还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。许嘉希搂着他的脖子,
亲昵地喊他爸爸。他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,说:「乖。」熟稔得像生过八个儿子。
还不忘安慰我:「没事了,你别担心。」明明我们已经四年没见面了。
此刻的相处模式却像极了结婚多年的夫妻。我错愕地倚在门边,脸烧得滚烫。「肚子饿不饿?
」安顿好许嘉希,他突然朝我看过来。我下意识后退一步,脑袋差点磕到墙上。
他直接一个箭步跨过来,大手一捞,稳稳地托住了我的后脑勺。彼此靠得太近,
我能清晰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。活的陆今野,时隔四年,又出现在我面前。
我紧张到连眼睛都不敢眨。世界停滞几秒,还是他先开了口:「我们——」「您的外卖。」
没说完的话被外卖小哥打断,他耳根红了一下,慢吞吞地将手抽回。他点了很多外卖,
我看着包装袋外贴着的长长备注——他是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和香菜,
奶茶要换无糖鲜牛乳的?还是说,这是大众口味?我低着头在乱想,
一双筷子倏地横在我眼前。「先吃?」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,像有猫爪在我心口挠。
伸手去接筷子时,还不小心摸到了他的手背,烫得我往后一缩。斜对角的中央空调,
暖风正呼呼吹来。说不清是着急避开他的手,还是被风吹的,我冷不丁跌坐在了地上。
筷子另一端的手没有松,他被我连带着拽倒。身体相贴,唇齿相碰。在我震颤的瞳孔里,
映出了他略带紧张的脸。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橙子香,像高一那年他递给我的棒棒糖。
贪恋这气息多一秒,我颤抖着将他推开。「对不起!」「我们结婚吧。」
他的声音紧跟着响起,听得我愣住。「等我这部戏杀青,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?」
现在又不是旧社会,不小心亲到了,不用以身相许的。
我错愕地抬头看他:「你有女朋友了……」他拧着眉打断:「谁?」我攥着手指,
艰难地吐出了陆时宜三个字。他深深望我一眼,
眉头瞬间松开: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都姓陆?」「我和许嘉希还都姓许,我们……」
「嘘。」他伸手捂住我的嘴,「陆时宜是我亲姐——」
脑海里猛地回响起许嘉希对陆时宜喊的那声姑姑。总不能……他真是我儿子吧?
我是不是还没睡醒?「七年前你问我,能不能做我女朋友——」他不是拒绝了吗?
「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答案——」我屏住呼吸。「许星然,我喜欢你。」
13我伸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背,不痛。直到陆今野发出一声闷哼,我才发现掐错人了。
「对不起。」我低下头,很小声地开口:「住院费要怎么转给你?」有在很委婉地赶他走。
追过星的人才会懂,墙头被曝恋爱是什么感觉,更何况我还给他氪过金。
他忽然就委屈地红了眼眶,手颤抖着往前伸了一下,最后轻轻勾住了我的小拇指。
「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?」「不是……」「我现在一年税后能赚三千万,婚后我都上交。」
「你能不能听我……」「我家里还有哥哥姐姐,用不着我传宗接代,我可以入赘,
孩子跟你姓。」「我不想……」话没说完,他忽然把我拉近,笨拙地吻了下来。
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精致的脸。他睁眼的瞬间,刚好对上我的视线,整张脸都烧红。
「陆今野,你能不能放弃我?」「你应该往前走了,不要再等我了。」我明明想说这些,
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。他的身体像有磁力,我不可控地往前倾,飞扑进他的怀抱。嘎吱,
他身后的茶几被推远,外卖盒咚一声落地,汤汤水水洒了一地。他也没有松手。
四周寂静无声,我们像在世界末日里相拥。直到护士来查房才松开,
彼此都脸红到不敢看对方的脸。像被教导主任抓包的高中生,不得不分开,
背地里又想偷偷牵对方的手。「我只请到了半天假,明天一早就得走。」他开口,
声音甚至有点打颤。「山里信号差,如果消息回得慢,你别生气。」他突然顿住,
有些酸涩地开口:「能不能……先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?」原来,他出道以后,
所有社交账号都被经纪公司管控,并不是屏蔽我。14快十一点的时候,
我又给许嘉希测了次体温。烧退了。我抱着他,和他一起睡在病床上。
陆今野把沙发挪到旁边,可怜兮兮地蜷在上面。夜里我辗转反侧,
脑海中不断循环着他说过的话。那些被甜言蜜语冲走的理智开始回笼。四年没见,
哪有一上来就求婚的?他了解现在的我吗?我又翻了个身,突然想起鲤鱼是他的站姐,
愧疚感噌噌升起。我猛然坐起身,纠结了好久的措辞,才给鲤鱼发过去。
放在床头柜上的陆今野的手机,很巧地亮了一下。挂在上面的蓝色水母被照亮,
有些旧但依然干净。我侧过头一眼就看到醒目的「宝宝」二字。心头哽住。那我算什么?
小三?他刚刚说的那些话,又算什么?演技好?我抬手擦了擦眼角,
赶紧把发给鲤鱼的消息撤回。再欲盖弥彰地补一条:「对不起,发错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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