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携寒,晨霜遍地。
前几日落水昏迷的四姑娘明悠,片刻前醒了,清晨时间,明国公府已是人来人往。
“听说推四姑娘入水那人抓到了,昨儿个明大人审了半夜,将他打得皮开肉绽,也没问能出背后主使。”
“就算打死了又如何?要不是四姑娘福大命大……心肠歹毒之人,该!”
屋外议论纷纷,屋里的明悠却心情复杂,不过欢喜居多。
她回到了六年前,跟墨胤还没有婚约的时候,她不必再受被冷落之苦。
除此之外,明悠上一辈子虽然大体上还算顺风顺水,可也有许多让她难以释怀的遗憾事,如今都有了补救的机会。
“身子还虚,怎么不添件披风就坐起来?”明夫人端药进来时见她穿着里衣坐在床头,不禁皱起眉。
她放下药,拿起一旁挂着的雪白裘皮大氅,弯腰替明悠披上时,却被一双手抱住。
“阿母。”明悠哽咽喊她。
她对上一世没什么执念,唯独她死了,已经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母亲,又失去女儿,会痛彻心扉这件事,她不敢去细想。
明夫人抚摸着她的发丝,红了眼睛,片刻后将她搂紧了些,道:“谁害的你,阿母一定会揪出来,阿悠不怕。”
明悠却浑身一激灵。
上一辈子,阿母找出害她的凶手是父亲的侧室于氏,但唯一的人证却被于氏灭口。怕于氏再对她下手,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处置了于氏。
阿母背后娘家显赫,明国公府也只能息事宁人,父亲怨恨她心狠手辣,才与父亲离心离德,再无一日安宁,也再未有子嗣。
后来明悠唯一的同胞兄长过世,阿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,除了见到她时能有些许笑意,大多时候冷漠又死气沉沉。而同胞兄长生前争来的荣耀,也全部落入大房手里。
至于被抓的男人,是于氏进明府前的相好,所以不肯供出于氏。这点是明悠与墨胤成婚后才知晓的,只是那时为时已晚,即便知道了真相,父母关系也难以重归于好。
好在母亲这辈子,不会再陷入这般境地。
“阿母,我想见父亲。”明悠抬头看明夫人。
“你父亲得知你清醒的消息,正赶回来,一会儿就能见着他了,先把药喝了。”明夫人哄道。
明悠接过药碗,一碗药刚刚下肚,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,来人是她的父亲。
男人四十年纪,身材高挑,刚从朝堂赶来,还身着官服,看上去威严不已,只是眉间全是温柔神色。
“阿悠。”
“父亲。”明悠朝他笑,却眼底含泪。
“受苦了。”明真远见明悠清减了不少的笑脸,心疼不已,寻常中剑都未必眨眼,这一回却因为女儿的事,落了几次泪,“这一回还得感谢宣王府世子和陆府二公子,要不是他们出手搭救,只怕……”
明真远着实说不下去。
差一点,他就得与女儿天人永别。
明悠在听到墨胤的名号时,过去的记忆涌来,心里酸涩不已,牵出一阵闷疼。墨胤不喜欢她,可她却是实打实拿他当自己相公的。
只是随后又听到陆二公子,她记忆里对这号人并不熟悉,上一世她病得久,只记得救她的是墨胤与陆家公子,去拜访时也并未碰着面:“陆二公子?”
“陆二这月刚回京里,你自然不认识,等你身子好些,让你母亲带你去宣王府、陆府道谢。”明真远道。
明悠再不想见墨胤,这事也不能耽误,只好点了点头,又问:“推我那人,父亲审得如何了?”
“嘴到挺硬,不过为父自有办法。”明真远冷笑了声。
明悠欲言又止。
明真远看出她的迟疑,道:“在父亲面前,有话直说无妨。”
明悠垂眸道:“父亲,那人是于姨娘相好,会不会是于姨娘害得我。”
她率先说出口,这事无论如何,便也怪不到她阿母身上。再者,两人私情是真,即便查不出于氏害她的证据,于氏也不可能全身而退。
明真远脸色微变。
“你有何证据?”
“我撞见过那人同于姨娘抱在一处。”明悠道。上一辈子,她并没有猜到落水前她撞见抱在一处的人就是于氏和男人,只听见男人喊了一句妍儿,明悠以前不知妍儿是谁,多活了一辈子,她再清楚不过,这是于氏从前的名字。
于氏害她,是以为被她撞破了奸情。
明真远也想到了这点,脸色越发不好看。
偷人不算,还置他掌心明珠于死地,如果是真,他饶不了于氏。
明夫人嘲道:“大人身边的人,可真是些好人。”
即便于氏是老夫人逼他纳的,明真远这会儿也说不出反驳的话,只能任由夫人奚落,末了示弱道:“夫人放心,我定会给阿悠一个交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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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了突破口,明悠落水这事查得很快。
明真远的心腹,南下去了趟于氏老家,得知于氏同那男子,是青梅竹马。后来于氏被父母发卖,老夫人救了她,将她养在身边伺候,后来见她伶俐,又许给了明真远。
明真远以于氏要挟,男子以为他已知晓实情,终于开了口。
真相就如明悠说的那般,于氏怕奸情暴露,所以企图灭口。
明真远没想到自己身边,竟然存在这样一个毒妇。
明悠身子还未恢复,于氏就已经被明夫人这个主母给处置了,于氏虽是老太太的人,一直得其偏爱,但这一回,老太太也并未阻拦。
明夫人虽不在明悠面前说这事,但看自家母亲那气定神闲从不提于氏的模样,她也猜到了于氏的下场。她阿母可不是个甘愿受气的人。
明悠受凉得了风寒,只能静养,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还在关外,除了大房以及明夫人娘家的人来看过她几次,她没见过外人,也算清闲了一阵。
等能下床,是半月后的事。
“再过几日,就到府里替你设宴的日子了,也不知道脸上的肉能不能长回来。”明夫人叹气道。
“阿母是嫌弃我如今不好看?”明悠反问道。
“你是我的女儿,怎么可能不好看?”明夫人是有这个自信的,她当年也算名冠京城,明真远也算翩翩君子,生的女儿自然不会差。
只是明悠眼看着就要及笄,人却才开始抽条,算是女子里长得慢的,一瘦就更显小了,明夫人着实担心,看中的几家公子,都被捷足先登了。
宣王府两位公子,墨胤和墨铎,被各家盯着不说,庆国公府上也瞧上了,明夫人不屑于去争抢,并不考虑。
卫家小公子,家世虽不错,可卫夫人强势,明夫人不舍得女儿嫁过去。
至于陆家,家室差些,她女儿可不去人家家里受苦。明夫人刚要跳过,脑海中却闪过那日救明悠的陆二,不由得沉思了一番。
听闻才学不错,长相也端正,身上也并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,谦和有礼,大概好相处。
明夫人心中对陆二上了心,却并未对明悠提起。一切她会先替女儿考察好,再决定告不告诉她,如果不合格,这事就悄无声息的过去。
转眼间,便到了明国公府设宴的日子。明悠死里逃生,老太太有意热闹热闹,增添些喜气。
这是明悠自落水后,头一次露面。
她虽是清减了些,但胜在肤若凝脂,身段高挑,眉眼又是一等一的娇媚,笑时那双眼睛更是如清泉一般干净,身上那条嫩绿色翠纹裙,再适合她不过,将明悠衬得明艳,好似一朵芙蓉,含苞待放。
是以一出现,她就吸引了不少眼球。
明悠陪着老太太、明夫人先同宾客寒暄了一番,之后才看向了同龄那桌,京城各位府邸的姑娘,美的各有特色,担得起一句百花齐放。
“最近瞧着,你长开了不少,不出半年,明府要叫人踏破门槛了。”
明悠落座时,卫子漪打趣道,她是卫家三姑娘,已与明悠大哥明裕定下婚约,明悠也同她关系最好。
“你闲着无事打趣我做什么?”明悠道。
“那日被墨胤所救,感受如何?”卫子漪凑在她耳边悄悄问她,“是不是越发心动了?”
明悠微微一顿,半晌后敛眉,没有言语。
她喜欢墨胤,除了卫子漪察觉到,并无人知晓。而上辈子被救,她暗自窃喜许久,眼下心情却复杂许多。
明悠看向了对面那女子,眉目含笑,温婉非常,她便是庆国公府二小姐的谢悠宜,墨胤的心上人。
京城有名的才女,容貌也出众,六艺无一不擅长,也是明悠最欣赏的女子。
大燕风气虽不算十分保守,但男女一向分席而坐。
明悠下意识的去寻找男人落座那边,熟悉的身影。墨胤当了她三年夫君,两人也同床共枕过,即使现在的墨胤刚行完弱冠礼,与日后身材有差别,她也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身影。
墨胤身着玄色锦袍,鼻梁高挺,俊美五官与硬朗轮廓相当益彰,将他衬托得矜贵冷然。
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女子这边,仔细观察便能发现,他只看那一人,仿佛世界只剩那一人。
明悠上辈子的这会儿,还并不知道,墨胤中意谢悠宜。她坐在谢悠宜的身后,一直以为他是在看自己。
明悠现在很不好受,她还并没有从墨胤夫人这个身份中彻底走出来,她现在只觉得,她的夫君,红杏出墙了。
她又想到了成亲之夜,墨胤并没有同她圆房,直到成婚三月后,才进了她的寝居,事后她娇俏的喊他郎君,他也没有立刻给她回应。
“墨胤是不是在看你?”卫子漪忽然问她。
明悠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,上一世的种种委屈忽然扑面而来,让她心寒了不少,可她却笑了笑,娇俏低声道:“卫姐姐,想进宣王府的人太多了,可绝不会是我,以后就莫要以此打趣我了。”
她不想再受委屈了。
这一世,她不会再放低身段去求一段姻缘。
男人多的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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